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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 危難時刻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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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櫻夜咳的毛病好得差不多了,只有牽扯到上輩子不好的事情夜裏才會咳嗽,巫山雲雨後,她額上布滿了汗,頭發貼著額頭,他撩開秀發,露出她光潔的額頭,輕輕落下一吻,瞅著時辰,她今夜是不會咳嗽了。

人與人相處,需要磨合的地方多,心平氣和的商量,交流,感情才能長久,他明白這個道理,但時不時會誤解她。

他喜歡她彪悍,灑脫恣意,而非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。

反過來一想,寧櫻若真的枉顧姐妹情對寧靜蕓挺著大肚子站在門口置之不理,還是他心目中的寧櫻嗎?

思忖間,罩房傳來嘩嘩的水聲,他掀開被子,抱著她去罩房,她手上的傷有些深,中間處肉都翻出來了,譚慎衍簡單替她擦拭了身子,抱著她出來,將其輕輕放在新換的褥子上,轉身找藥膏。

屋裏的藥膏放在衣櫃邊的抽屜裏,譚慎衍找出早先寧櫻用過的藍色瓷瓶,拔開瓶塞,聽床上的寧櫻嘟噥了聲。

“肚子疼。”寧櫻皺著眉頭,雙眼閉著,搭在外邊的右手收了進去,可能碰到傷口,她嚶嚀了聲,譚慎衍急忙走上前,發現她臉色煞白,他伸手探了探寧櫻額頭,寧櫻額間起了細密的冷汗,他的手剛落在她額頭,她就睜了眼,眼神帶著兩分痛苦,“肚子有點疼。”

譚慎衍擱下瓶子,手撫了撫她肚子,算著日子,她小日子約莫剛走,那種時候不宜行房,他問道,“是不是我傷著你了。”

在罩房給她擦拭時,他細細瞧過,有些紅,不像受傷的樣子,從那會孟浪過一回,之後他都有控制力道,今晚念她手受了傷,更是不敢用力,如何她會肚子疼?

寧櫻疼得渾身泛冷,身子不自主的繾綣起來,譚慎衍朝外喊了聲,“金桂,讓福昌去薛府把薛墨叫來。”

門口傳來金桂的回應,譚慎衍掀起邊上的被子蓋在寧櫻身上,片刻的功夫,她冷得開始瑟瑟發抖,譚慎衍又吩咐金桂加一盆炭火,手搭在寧櫻小腹上,來來回回替她揉捏,一邊和寧櫻說話轉移寧櫻的註意力,手沒摸到一個位子,就問寧櫻,“是不是這疼?”

寧櫻搖頭。

金桂不知發生了何事,和翠翠擡著炭爐子進屋,不一會兒,屋子裏熱了起來,金桂身上穿了件杏黃色褙子,外間加了件長衣,這會兒在屋裏熱得冒汗,可床上捂著棉被的寧櫻仍然在喊冷,金桂皺了皺眉,想起聞媽媽說的可能,臉色慘白。

寧櫻身子調養得好,這個月小日子沒來,聞媽媽怕她們不懂事,自己記著日子,前兩日隱晦的和她說起過,但聞媽媽說,此事不宜張揚,若五天內寧櫻的小日子沒來就可以請大夫了,以免過早請大夫讓人空歡喜一場。

金桂遲疑半晌,行至床前,屈膝道,“奶娘說世子夫人這個月小日子還沒來呢。”

譚慎衍和寧櫻都是活過一世的人,當即明白了金桂話裏的意思,寧櫻眼裏也有些迷茫和詫異,譚慎衍則整個人都僵住了,金桂還是頭回見著他這般失禮,不由得又道,“奶娘說過兩日請大夫,以免鬧了笑話。”

寧櫻最近不怎麽走動,常常在床上躺著,腰間長了一圈肉,她沒怎麽把小日子放心上,不痛不癢,只是行動不如平常自在罷了,聽了金桂的話,她略有訝異的瞅了眼譚慎衍,後者雙眼發直,面無表情的望著她,寧櫻心裏沒底,“怎麽了?”

她雙手揪著被子,除了頭,身子捂在錦被下,冷得她咬住了下唇,然而渾身還在不停的冒汗,她望著譚慎衍,視線有些模糊了,流汗的關系,睫毛上淌著汗水,她用力的眨了眨眼,只聽到嗖的聲,床前好似有風吹過,她一怔,回過神,屋裏哪兒還有譚慎衍的人?

便是金桂也被譚慎衍的舉動嚇著了,她見譚慎衍面上波瀾不驚,以為他不懂自己話裏的意思,琢磨著說得再直白些,不想譚慎衍急匆匆走出去,幾瞬的功夫就沒了人。

金桂看寧櫻仰頭看向棉簾的方向,想了想,猜測道,“世子爺約莫請小太醫去了,夫人您冷,奴婢再給您抱床被子來。”

金桂又給寧櫻加了一床棉被,輕輕替寧櫻擦拭著額頭臉上細密的汗珠,寧櫻出冷汗,金桂不懂其中的門道,不管亂給寧櫻餵東西吃,更不敢動寧櫻的身子,她心裏極為忐忑,寧櫻和譚慎衍成親,早點有孩子對寧櫻來說是好事,但是看寧櫻情形不對,她寧肯是自己想多了。

如今子時剛過,城裏早已宵禁了,譚慎衍出門遇著巡防營的人,估計又是場官司,寧櫻如實想著,微微瞇著眼,可能心裏作祟,寧櫻竟覺得肚子有些疼,她窩著頭,將下巴埋進被子,身子不舒服的扭動著。

來來回回扭動間好似有些瞌睡了,耳邊聽著人說話,她又慢慢睜開了眼,譚慎衍彎腰整理她身上的被子,寧櫻這會兒已經不冷了,有些熱,譚慎衍拿掉她身上的一層被子緩解不了她身上的疼,寧櫻感覺自己臉頰燙得厲害,不用說,肯定是熱的關系,她小聲道,“有點熱。”

“先忍忍,墨之到了,我抱著你出去。”寧櫻身上穿了件單薄的衣衫,他取下架子上的大氅為寧櫻披上,又拿棉被裹在她外邊,抱著她去了外間。

薛墨發髻歪歪扭扭,領子的紐扣也扣錯了,容色略有狼狽,看譚慎衍抱著一團棉被出來,薛墨沒有絲毫調侃嘲笑的意味,面色嚴肅,待譚慎衍將寧櫻放在美人塌上,他拉著凳子在邊上坐下,讓寧櫻伸出手,待看到寧櫻右手的傷口,蹙了蹙眉,沒有多問,手搭在寧櫻脈搏上,臉色凝重,譚慎衍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,大氣也不敢出,他出門走得急,拉著薛墨就出門,後背的衣衫打濕了,貼在身上極為難受。

夜裏本就安靜,如今幾人斂了呼吸,更如萬籟俱寂似的。

暈黃的光下,寧櫻面色潮紅,和往日不太一樣,譚慎衍定定的望著薛墨,在薛墨松開寧櫻的手後,急忙將寧櫻的手放回了被子,想起什麽,說道,“金桂,將屋裏的藍色的瓷瓶找出來,順便打開右下角抽屜,裏邊有白色的布條,一並拿出來。”

寧櫻的手該再上一回藥,纏上布條好得快,譚慎衍吩咐完金桂才將目光調轉至譚慎衍身上,聲音不受控制的比往常要輕,“她怎麽了。”

薛墨臉頰泛紅,沒個好氣的倪了譚慎衍一眼,點到即止道,“是滑脈,不過不太明顯,過些日子就清楚了。”

女子懷孕,頭三個月不能和男子同房,薛墨不好和譚慎衍直說,你動靜大,戳著肚子裏的孩子了。

一則他畢竟是男大夫,有些事兒不好意思開口,兒子,譚慎衍和他不只是朋友關系,寧櫻又在,說出來,三人都抹不開面子。

譚慎衍面色一滯,靜默片刻,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看寧櫻又看看薛墨,不確定道,“懷上了?”

不久之前他還說讓寧櫻抱養個孩子,幾個時辰不到,他們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?心底竟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來。

薛墨見他失態,臉上的不自在緩解了些,隨即又冷下臉來,嚴肅道,“有小產的跡象。”

寧櫻聽完金桂的話,有些懷疑自己是懷上了,她小日子很是準時,沒有推遲過,且這個月她明顯不愛動了,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,只想躺著睡覺,吃東西都懶得坐起身,她了解些懷孕的事兒,初期的確是這種。

如今被薛墨證實,她忍不住紅了眼,朝還在發楞的譚慎衍道,“世子,我們有孩子了呢。”

譚慎衍反應過來,嘴角徐徐綻放出抹溫煦的笑來,蹲下身,握著寧櫻沒有受傷的左手,張口道,“嗯,你好好養著身子,往後哪兒也別去了,我找奶娘說說,讓她來你屋裏伺候,院子裏的事兒交給其他管事媽媽。”

聞媽媽做事細致,且生養過福榮有經驗,她照顧寧櫻,比金桂銀桂更妥貼。

寧櫻低頭,她以為自己腰間長了一圈肉,為此譚慎衍還笑話她,沒想到裏邊就有孩子了,身上裹著被子,肚子什麽情形一點都看不出來,她笑道,“好,奶娘聽說了一定會開心的。”

譚慎衍不急著離去,徑直在寧櫻身側坐下,繼續說道,“回寧府踐行也暫時別去了,出了頭三個月再說,你想吃什麽和聞媽媽說,我讓福昌去外邊找個做蜀菜的廚子,你想吃什麽讓他做,不過不能吃麻辣的,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。”

寧櫻認真的點了點頭,想起得給孩子起個名字了,她們的第一個孩子,無論如何都要慎重些,“你學識淵博,翻翻書,找找寓意好的字,為孩子起個名字……”

兩人旁若無人,薛墨在一邊被忽視了個徹底,薛墨只覺得礙眼,想譚慎衍沒說親那會他也沒說親,譚慎衍成親了他還沒說親,如今譚慎衍都當爹了,他依舊是孤家寡人,再繼續下去,譚慎衍孩子出生了,他還是一個人,想到這點,他心煩意亂的打破二人的歡喜,“你們是不是沒聽明白我話裏的意思,嫂子有小產的跡象,小產。”

譚慎衍斜了薛墨一眼,沒回答他的話,而是和寧櫻道,“孩子的名字我仔細找找,接下來沒什麽事兒,我讓福昌將書房的書找出來,我們一起看。”

見寧櫻點頭後他才看向薛墨,眼神帶著不容忍反駁的肅殺,“找你來不就是為櫻娘安胎的嗎?你侄子都保不住還做什麽大夫?”

薛墨氣急,恨不能起身掉頭走人,他想,也不知寧櫻看上譚慎衍什麽了,這種不懂說話不懂做人,怎麽可能比她討女孩子喜歡了,只能說,京城絕大多數女孩子都是豬油蒙了心,只看上男子的好皮囊和好家世了,其他一概不論,庸俗,膚淺,市儈。

心裏將譚慎衍損一遍後心裏好受許多,深吸兩口氣平覆自己的情緒,無奈道,“好吧,我實話實說好了,孩子沒什麽大礙,可你們要多行幾次房的話就不好說了……”

丟下這句,他慢條斯理的站起身,見二人尷尬得不說話,心裏舒坦不少,一本正經道,“懷孕期間,你們還是分房睡吧,不然,縱然我是華佗在世,也救不了我侄子,當然,可能是侄女。”

說到這,不忘挑撥離間補充道,“我說慎之,孩子沒生出來,你就說是男孩,莫不是重男輕女的?”

說完,拔腿一陣風是沖了出去,栽到譚慎衍手裏,渾身上下的筋骨又是一通松動,那種滋味,薛墨真的受夠了。

誰知,譚慎衍壓根沒有要和他一般見識的意思,他跑到走廊上,裏邊譚慎衍的聲音不疾不徐,“生個女兒也好,你不是不想成親嗎,把你生平的積攢都給她當嫁妝,我們只賺不賠。”

薛墨想也不想的回道,“你想得美,我的東西要留給我將來的兒子,誰給你女兒了。”

“你的親事八字都沒一撇,有沒有姑娘肯嫁給你還不好說呢,我都當爹了,你還一個人,真真是可憐。”譚慎衍好似有意要和他打嘴仗,說話盡戳薛墨的心窩子。

薛墨如今真有比不上譚慎衍的事情也就成親這一樁了,譚慎衍讓他娶寧府七小姐他是萬萬不會答應的,別以為他心裏不懂,譚慎衍沒安好心,寧靜芳對他恨之入骨,真嫁給自己,保不準夜裏偷偷剪他的頭發報仇,薛墨可不想娶個仇人回來。

京城小姐千千萬,適齡女子也不少,他儀表堂堂,還怕娶不到媳婦?

這麽一想,心情豁達不少,低頭整理身上歪歪扭扭的紐扣,隔著門和寧櫻說話,“平日喝的四物湯我給換個劑量,喝上一副就好了,深更半夜,我也睡了,今晚在國公府借宿一宿,明日再回。”

“讓福昌送你去前院,院子整理出來了。”屋裏,譚慎衍的聲音小了,想來是抱著寧櫻回屋,又隔了層簾子的緣故。

寧櫻懷孕,整個武國公府高興壞了,府裏風氣好,譚慎衍一高興,打賞了所有人,給寧府送了信說他們暫時不回去了,寧府的管家回了消息,過了五天,黃氏來國公府看寧櫻,說茍志離開京城去福州了,寧靜蕓暫時住在寧府。

譚慎衍去二門接的黃氏,十一已經八個月大,有些認生了,譚慎衍伸出手抱他,十一不肯,黃氏失笑道,“估計不怎麽見面,他不記得你了。”

說著,和十一解釋,“是六姐夫,十一認識不?家裏的木馬就是六姐夫送的。”

十一歪著頭,看了譚慎衍兩眼,仍然不肯讓譚慎衍抱,很快被院子裏的景色吸引過去,指著臘梅枝頭的花兒,呀呀說著話,一張嘴,口水流了一下巴,黃氏手裏備著巾子,替他擦了兩下,隨即把十一交給奶娘,問起寧櫻的情形。

管家送消息來寧府她就想來瞧瞧了,奈何寧靜蕓生子,茍志離京,收拾的東西多,她脫不開身。

“她前幾日右手受了傷,其他都好好的,沒有孕吐的跡象。”譚慎衍沒問茍志去福州之事,寧靜蕓生子給府裏下了帖子,他讓福昌瞞著不和寧櫻說,寧靜蕓是從國公府回去的晚上生的孩子,告訴寧櫻,他怕寧櫻胡思亂想,尤其她懷著孩子,對同樣懷孕的寧靜蕓只怕更是心軟。

懷孕的頭三個月是最重要的時候,出不得半點差錯,譚慎衍哪會讓外邊的事情擾了寧櫻心緒。

黃氏皺眉,繼續往前邊走,“怎麽受傷了?”

“不小心被銅鏡邊框鑲嵌的金鉤劃傷了,岳父沒來?”寧伯瑾愛子如命,抱著十一舍不得撒手,該嚴厲的時候嚴厲,該溫和的時候溫和,教導孩子有板有眼,比書院裏的夫子還要厲害。

說起寧伯瑾,黃氏臉上的表情恢覆如常,聽後邊的十一咿咿呀呀,新奇不已,她說道,“成虎那孩子不聽話,你岳父忙。”

寧成虎年紀不小了,早先在書院和一幫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,在家守孝不安分,學著那些不懂規矩人和丫鬟有了首尾,寧伯瑾怒火中燒,把人關進祠堂,他每日去祠堂督促寧成虎抄寫經書平心靜氣,說何事寧成虎知道錯了,何時放出來。

正經人家的少爺都不會在成親前有庶子,寧成虎無所謂,寧伯瑾不能由著他敗壞三房的名聲,尤其如今有了十一,寧伯瑾極為註重家風,寧成虎是觸到寧伯瑾底線了。

平日彬彬有禮的寧伯瑾,聽說寧成虎屋裏的丫鬟懷孕,摔了桌上的瓷器,叫寧成虎來梧桐院,訓斥了一上午,還動手打了人。

畢竟不是光鮮事,黃氏沒有多說,穿過弄堂,譚慎衍說再有兩個庭院就到青湖院了,繞過抄手游廊,迎面走來一男子,譚慎平面色萎靡,臉比尋常男子要白,眼角一圈黑色,無精打采,讓黃氏想起寧成虎來,寧成虎來梧桐院,她站在走廊下看了一眼,和譚慎平差不多,一看就知道是沈迷美色,身子被掏空的關系。

譚慎平好似沒料到會遇見人,認出是譚慎衍,下意識的彎腰低頭,囁喏的喊了聲大哥,眼光不敢亂瞄,沒認出他身後的黃氏。

“二弟要出門?”譚慎平不僅沈迷美色,還喜歡賭,胡氏手裏的銀子被他輸得差不多了,譚慎衍不介意提醒他一句,“二弟還是少去那種地方,鬧到父親跟前,您往後的日子估計不太好。”

譚富堂被那件事打擊得一蹶不振,整日在書房看看書,練練字,日子清閑,偶爾會找管家下兩盤棋,舒適隨心,比早先強多了。

譚慎平縮了縮身子,往後退了一步,聲音十分低,“我記著呢,早先書院的有兩個同窗約了我賞梅,不去的話不太好。”

這兩日,臘梅園的臘梅和梅花開得正艷,那裏人山人海,段尚書被貶職,段瑞也要離開京城了,想趁著過年之前一夥人好好聚聚,還約了其他人,譚慎平說過會去,不去的話不合適。

“我只是好心奉勸二弟兩句,怎麽做,你自己拿主意。”說完這句,譚慎衍頭也不回的越過譚慎平走了,黃氏礙著他們的關系也不好多開口,譚慎平低著頭,哪怕他點頭招呼譚慎平也看不到,想來想去,黃氏和譚慎衍一樣,經過譚慎平身邊沒有絲毫停留。

聽著腳步聲遠了譚慎平才擡起頭,見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睜著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自己,眉眼間有熟悉之色,他一時沒回想起來,收回眼神,慢慢朝著外邊走。

臘梅園不同其他地方,文人墨客極多,走幾步就能聽到關於歌頌臘梅的詩句,段瑞叫了昔日玩得好的幾個好友,譚慎平心不在焉,這麽冷的天,哪兒也去不了,幾人窩在屋裏,除了賭錢便沒其他,直到段瑞抱怨寧成虎沒來,譚慎平精神才集中起來,總算想起在院子裏遇著的那個孩子是誰了,寧櫻的親弟弟,今年春天出生的。

段瑞輸了銀子,沒像以往那樣生氣,而是極為闊綽道,“接著來,年前我們一家老小就要離京了,往後再見不知又是什麽情形了,山高水闊,你們可別忘了我。”

“你瞎說什麽呢,沒了你,我們在京城食不知味,日子不知會如何難熬呢,讓你爹打通關系,早先被你二叔壓著,如今你二叔被降為六品,你父親回京述職有望,塞翁失馬焉知非福,你爹若能回京,不比你二叔厲害?”其中一人安慰段瑞道。

段瑞苦不堪言的嘆了口氣,換作以往他也希望段巖重更有出息他當兒子的面上有光,可細想這幾年的事情,他二叔對他不差,比起段巖重好多了,他在京城闖了不少禍,全是他二叔出面擺平的,換作他親爹,自己不知被打成什麽樣子呢。

沒有對比就沒有好壞,段瑞有些舍不得離開京城了,悶悶的灌了一口酒,“寧成虎那小子,前兩日答應得好好的,今日就不肯來了,是不是看不起我?”

寧成虎是寧府三房長子,當初為了拉攏寧成虎,幾人頗費了些心思,養兵千日用兵一時,形容的就是段瑞此時的感受,離京是鐵板錚錚的事實,已無可更改,他只想在走之前解決一些恩怨。

有冤報冤有仇報仇,他和寧六小姐的事兒該翻出來說說了。

想到這,譚慎衍看向悶悶不樂的譚慎平,問道,“看你心不在焉的,怎麽了,你娘不是把賭場的銀子還了嗎?你還在怕什麽?”

段瑞私底下看不起譚慎平,照理說,譚慎平親爹是武國公,親娘是國公夫人,他本該前途無量,誰知,中途被譚慎衍截了胡,他自己什麽都沒有,且不知道爭,老老實實的當自己的紈絝,敗壞名聲,實在是丟臉。

譚慎平笑笑,打起精神應付道,“不是賭場的事兒,是我大哥,我大嫂懷孕了,出門前遇著寧三夫人來府裏看我大嫂,我出來時遇著了,被我大哥訓斥了一通,如果傳到我爹耳朵裏,少不了要吃番苦頭。”

譚富堂性子變了許多,對胡氏不如之前好了,脾氣暴躁,對他嚴厲更甚從前,被譚富堂知道自己和段瑞一起,挨打是少不了的。

段瑞哦了聲,眼裏閃過精光,手搭在譚慎平肩膀上,熟稔道,“平日我對你好吧。”

譚慎平不明所以,段瑞性子陰晴不定,輸了錢喜歡大發脾氣,贏了錢愛請客,對他的話,不差就是了,至於好,譚慎平覺得還不夠,他問道,“怎麽了?”

“外邊人說你大嫂生得靡顏膩理,綽約多姿,迷得大哥暈頭轉向,是不是?”

譚慎平下意識繃直了情緒,不是他不和段瑞說實話,每當段瑞拿這種口吻和他說話都沒好事,由不得他不提防,譚慎平雙手環胸,戒備的看著段瑞,不答反問道,“當日在街頭你不是見過嗎?”

那一回,段瑞吃寧櫻的豆腐,被譚慎平關進刑部監牢,還是段尚書親自去刑部要的人。

段瑞記憶猶新,他從沒在女人面前栽過跟頭,那天是頭一回,不過他狀死遺忘了似的,眼珠子上翻,想了片刻,好似的確有那麽回事的點了點頭,“我好像有點印象,不過女人嘛,成親前成親後大不一樣,你也算個中老手了,會不懂其中的道理?”

處子有處子的緊致,婦人有婦人的風韻,截然不同但都能讓他們欲生欲死,可謂殊途同歸。

譚慎平抿了抿唇,低下頭,老實道,“其實我沒怎麽見過我大嫂,國公府院子多,青湖院和青蒼院離得遠,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,即使見著了,我大哥在,你知道我的,我在我大哥跟前何時擡起過頭來?”

譚慎平說的實話,他膽敢多看寧櫻一眼,譚慎平估計會讓羅平挖了他的眼,在譚慎衍看來,沒有什麽是他不能做的,只看他想和不想。

段瑞嘿嘿一笑,手握成拳,捶了下譚慎平胸膛,“你的意思你大嫂花容月貌你礙著你大哥不敢多瞧了?”

一幫人都是玩慣了的,私底下什麽都往外邊說,其他幾人聽了段瑞的話,都朝譚慎平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,譚慎平臉色一紅,辯解道,“你們別想多了,她是我大嫂,傳出去,不只是我,你們一個都跑不了,我大哥手底下的人,來無影去無蹤的,你們小心些。”

幾人想起譚慎衍的身份,都有所忌憚起來,只有段瑞,哈哈大笑出聲,仿佛一點都不在意,“你怕什麽,我們私底下說說罷了,小叔子和小嫂子,京城高宅院墻多少齷鹺事兒你又不是不知,來來來,賭錢賭錢。”

譚慎平心下不安,鄭重其事的提醒段瑞別亂說,他和譚慎衍打過交道,那人他找惹不起,只想離遠些抱住命,不然的命都沒了,至於寧櫻,容貌自然是無可挑剔的,不然的話,譚慎衍不可能拒絕得了沈魚落雁的誘惑。

沈魚落雁伺候他,譚慎平知二人的銷魂處,胡氏和譚慎衍爭鋒相對十幾年,卻肯送這兩人給譚慎衍,心思他都有些摸不準了。

譚慎平以為要在這住兩晚段瑞才會盡興,誰知,暮色十分,段瑞提出回城,天挑著雪花,遠處的路看不真切,地上堆積了厚厚的雪,馬車趕路不好走,他勸段瑞留下來明早再說,段瑞說外邊有事,無論如何都要回城,還硬要帶上他,譚慎平瞅著天色,不太樂意,但拗不過段瑞強勢,被他拉著上了馬車。

進了城門,段瑞說明天去寧府找寧成虎,談審評擰了擰眉,不知曉何時段瑞和寧成虎關系那般好了,他記得當時段瑞打聽到寧櫻的身份,又聽說寧府三房的庶子在書院,費了番心思才和寧成虎結交上了,之後雖然時不時一起出來玩,但次數不多,寧府比不得他們,加之寧成虎是庶子,手裏銀錢拮據,他不愛和寧成虎一起玩,於是道,“你找他做什麽,給寧府的管家留封信,讓他出來就成了,何須我們跑到寧府去?”

他不想和寧櫻有所牽扯,心裏對譚慎衍的恐懼太過深刻,時隔多年,那件事一直籠罩在他心頭,他不想死。

“你怕什麽,來者是客,他們能拒絕我們不成?我先送你回府,然後我也要回去了,二叔被貶,我得去找我父親,回京遙遙無望,總要在離開之前做些事兒不留下遺憾才是。”段瑞意味深長的說了這番話。

將譚慎平送回國公府,他聊起車窗的簾子瞅了眼門前巍峨肅穆的牌匾,嘴上勾起陰冷的笑來,回到段府,手裏的下人還忙著,離京的東西多,再精簡算起來也不少,段瑞去段老夫人院子給段老夫人請安,沒想到他二叔也在。

段瑞舔著笑的喊了聲,“二叔也在呢,祖母,瑞兒回來看您了。”

段老夫人聽著孫子的聲音,頓時眉開眼笑道,“回來就好,祖母廚房燉了羊肉湯,你喝一碗,再過些時日就要離京,你可得好好補補身子,路途不遠,但祖母年紀大了,手腳不便利,身子骨毛病多,路上估計要耽擱很長時間。”

段瑞在段老夫人面前慣會做人,從善如流道,“孫兒知道,祖母照顧好身子,明日孫兒讓大夫抓些藥材以備路上不時之需,祖母別擔心,孫兒素來是個貪圖享樂的,路上走走停停,欣賞沿途美景才是孫兒的性子。”

一番話逗得老婦人笑逐顏開,段二爺在邊上,聞著段瑞身上的臘梅香,說道,“你去臘梅園了?”

這個侄子什麽性子他心裏明白,正事不做,整日無所事事,游手好閑,京裏的人說起段瑞,最多的紈絝,稍微有點家世的人家都不願意把女兒嫁過來吃苦,段瑞年紀不小了,一直托著不說親,身上又沒有功名在身,離開京城也好,以段巖重的心行事作風,想來會給他挑門不錯的親事。

因此,段二爺提醒段瑞道,“離京在即,你最好收了心思,今時不同往日,你再得罪人,二叔也愛莫能助。”

段瑞扶著段老夫人,聞言看了段二爺一眼,以前大家遇著他都畢恭畢敬稱呼聲段尚書,如今,有的人稱呼段大人,更多的是段二爺,從雲層跌至黑泥,他心裏估計也是有恨的吧,段瑞受他照顧多年,離開之際,總要想方設法為他和自己出口惡氣才是,他想了想,問道,“二叔,您的職位是不是刑部譚尚書從中作梗的緣故?”

段二爺心頭一凜,“你瞎說什麽呢,我是受了柳府牽連,和刑部尚書沒有關系,誰和你說的這些?”

段瑞撇嘴,明顯不信他的話。

“你別想多了,外放也好,到了你爹身邊,好好聽他的話,早日考取功名,你是長子,得為下邊弟弟妹妹樹立榜樣,明白嗎?”

他身為兵部尚書,早就察覺到朝堂不對勁,譚家是帝黨,不管參與不參與奪嫡,沖在譚家受皇上器重的份上,他就得聽譚慎衍的話,尤其下邊兩個侍郎還是會來事的,他更是要小心翼翼應對。

當日將段瑞從刑部接出來他欠下譚慎衍一個人情,眼下譚慎衍給他指了條路,他歡喜還來不及呢,如今皇上身強力壯,立儲之事不會有結果,他兢兢業業的在地方州府上做出一番政績,來年回京,更受人崇敬。

段瑞擔心他看出什麽忙,忙低下頭,不敢和他對視。

寧靜蕓生了孩子,洗三沒給她來信,黃氏說茍志離京在即,府裏事情忙,她不回去是好的,尤其,柳氏到處托人給寧靜芳說親,一邊惦記女兒的親事,一邊擔心寧伯庸身邊沒人照顧,整個人瘦了很多,寧伯庸出事差點牽扯出二房三房,秦氏不想被連累,鬧著要分家,被寧國忠罵了幾句,立即不做聲了,寧櫻來看自然是希望分家的,分了家,黃氏能過自己的日子,寧伯瑾自立門戶,對十一來說有好處。

小孩子性子的養成和身邊人有關,寧伯瑾遇事畏手畏腳,他教導十一,久而久之,十一會收到影響,好比寧伯庸寧伯信,兩人是寧國忠親自教導的,寧伯庸繼承了寧國忠的野心勃勃,而寧伯信延續了寧國忠的固執死板,至於寧伯瑾,如今的作風有些像寧國忠現在,進退有度,果敢有擔當。

寧櫻側躺在美人塌上,手裏翻閱著《詩經》,上邊好些字寓意美好,看得寧櫻眼花繚亂,而譚慎衍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,手裏翻閱的是《楚辭》,他目光溫和,一頁一頁翻得很慢,不時會提筆在書上做記號,寧櫻問道,“大伯父流放南邊,是不是很辛苦?”

她倒不是為寧伯庸感到惋惜,寧伯庸差點連累了一家人,皇上是定了他的罪而放過寧府已經是寬宏大量了,她心裏有些唏噓不已罷了,若不是有寧伯瑾忽然冒出頭,寧伯庸說不準會是寧府最有魄力和公正的一個人,可能寧伯瑾的成功在他看來是不勞而獲讓寧伯庸嫉妒得昏了頭,才會做出後邊那些事情來。

譚慎衍沒有擡頭,一只手握著筆,在橢圓形的硯臺上蘸了蘸墨,提筆道,“辛苦是自然的,當時他賄賂官員,妄圖拿錢買官職時就該知道有今天,你當他不知道花錢買官是走不通的?他心裏明白,但仍然抱著僥幸,這種人,性子不純,早晚要走歪路。”

升官進爵是由吏部考核交給內閣定奪的,內閣有紹興在,絕不會讓丁憂三年的人出來為官,除非生逢亂世還差不多,寧伯庸心裏明白,但還是把錢送了出去,白白給人把證據送上門,多年的官白當了。

寧櫻想想也是,只是寧靜芳的親事更難辦了,誰願意娶這樣個小姐,難怪秦氏鬧分家,柳氏堅決不肯,只因為一旦分了家,寧靜芳的處境更是難,靠著寧府這座大樹,寧靜芳有靠山,一旦分了家,寧靜芳和寧靜雅無異於沒了娘家,出了事,連個撐腰哭訴的地方都沒有。

“小太醫說你想撮合他和七妹妹,你覺得合適?”薛墨無論是家世還是品行皆無可挑剔,寧靜芳的話,性子改了許多,但家世上,薛慶平只怕不會答應,薛怡也不會同意。

譚慎衍握著筆在樹上圈了幾個字,不疾不徐道,“嚇唬他呢,墨之和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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